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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昆明,逃离到阳光之下

七月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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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对昆明充满了遐想,我仍然抱着当年对云南的憧憬,想在翠湖边上拥有自己的一栋房子,抑或住上半年一年也好,每天都去翠湖散步,想到汪曾祺先生在《翠湖心影》里说,“有的夜晚从湖中大路上走过,会忽然泼刺一声,从湖心跃起一条极大的红鱼,吓你一跳”,那情景于我,是十多年前对翠湖的初印象,就像西湖主宰着我对杭州的情怀一样,虽然很多次之后,我走在翠湖边上,周围的嘈杂声已经代替了昔日我对静谧的渴望,公园里被各种小贩占据,云南大学去过几次之后,也会感叹它不如中大的大气和沉淀,相处久了,总会厌倦,但是每每离开昆明之后,我又不断念想,想那个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地方,想起民国时期那些有诗和远方的人们的生活。

春城纪事

即便去丽江大理腾冲或景洪,很少订直达的航班,我总是希望能趁这个机会,把一两天的时间空出来留在昆明。人们总是把昆明当做过境之地,留不下两天,便直奔了丽江和大理,昆明人也总是说不出来,自己的城市究竟有什么好。金碧鸡坊那带的商业街跟其他城市并无异样,老城也基本上看不到了,偶尔流连于翠湖一带,穿梭在还能看见老建筑的巷弄里,走多了也会腻烦,所以昆明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能留住人,想要呆着,恐怕就只有这里的天气了。不管春夏秋冬,确实没有遇过坏天气的时候。汪曾祺先生对昆明记忆最深刻的是昆明的雨,我却是没有机会见过,每次来必定是蓝天白云的大晴天,所以终究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去遇见一场昆明的“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雨。

去昆明,逃离到阳光之下

我想昆明之所以打动我,跟历史的解读有很大的关系。那时候的昆明还处于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然而往往这样不安定的年代能创造出更悲壮的故事来,除了流离失所失去故园的无奈,却滋生出了人们在慌乱的年代里对生活的一些细节上的追求。在西南联大,师生们的感情是质朴天真的,对真理和学识的追求是保持尊重与敬畏的。在云南师范大学的旧址里,几张课桌几块牌匾,当然早就不是当年学子们如饥似渴的求学的状态,但是,去读那时候人们记录下来的文字,就会心生向往,恨自己未能生在那个时代,而如今我想到昆明,也是恨不得能亲眼见证一下那时候的昆明。

但是,昆明的历史似乎比这个更早,而且可以早到旧石器时代,那时候的人类被称为“滇人”。从战国时期的滇王朝到明末清初的滇都,从辛亥革命到西南联大,不管是战火纷纷的时期还是和平清新的年代,这座城在我的心目中,或许不是马可波罗描绘的“壮丽大城”,它是一个需要慢慢体会的城市,你在繁忙的火车站商业圈,是没法辨识它的可人之处的,昆明的文化亦成了碎片,需要留下来去拾掇,就连生活在这里的老昆明,却也未必能立刻道出它的好来。

去昆明,逃离到阳光之下

也许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傻,期盼着雨天来一次昆明,又或者留下来等待一场昆明的雨,谁都渴盼着好天气,因为好天气适合出行,而我偏偏想看到它的另一面,撑着伞走到街头,看农贸市场里卖的各种菌,在这里吃菌应该是比吃肉更便宜的事吧。再说翠湖,虽然已无法寻觅到旧日的情景,但当今热闹的公园里也有它动人的另一面,沿着湖走一圈下来,必定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街头表演的,这跟美国的街头演出完全不一样,是热闹的众人参与的,百花争放的。比如一个小乐队,唢呐、大小提琴、琵琶、古筝、管弦、电子琴,通通一起上阵,竟然毫无违和感,当然也有把自己扮丑取悦观众的,也有在角落里默默独奏的,也有把各民族的舞蹈融合成广场舞的,总之每一个角落都不输精彩,就像一个露天的大舞台,全城人出动,我们这些来自外地的人,就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在各种人群里钻来钻去看热闹,开心得很。

当然,冬天和初春之际昆明是最热闹的,翠湖边上的吹拉弹唱只是一小部分,让人更惊喜的是那一群从西伯利亚来过冬的红嘴鸥们。我在翠湖和滇池上遇见过几次,人们把对红嘴鸥的期盼演绎成了对冬天的期盼,就像一场穿越时空的相遇。这场约定几十年如一日,一直未变过,昆明的冬天也因为这群精灵的到来而变得煜煜生辉,就像一年一度期盼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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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的前世今生

对于大城市的期待,像我这样怀旧的人,就只有指望老街区的,所以每每去到一个新的城市,从机场前往市区的路上就会跟司机打听这座城市的老街区去向,又或者来之前就在网络上搜索一些关于老区的图片和资料。对于一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也许只能在这些过往的印记中去寻找了,但往往也是失望过多,因为城市建设,很多老街区基本不存在,偶尔还有一些被改造过的,也都在现代化的建设和浸染中失去了原有的韵味,我只能凭借一些碎片,去还原当时的景象。昆明亦是如此,不管我对过往的昆明往事有多么憧憬,来到这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完全一致的现代城市中游走,汪曾祺等老先生笔下的老昆明,需要在一些细节中再去慢慢体会,

在昆明市,留存的老建筑基本以清末民国为主,在中国其他城市亦然,要寻找到更早已经的建筑已经很难,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就是去旧迎新。老昆明在不断的拆除中,幸运的是也断断续续夹杂了很多昆明保存完整并且知名的古代和近代建筑遗存,像云南大学近代建筑群、云南陆军讲武堂、石屏会馆、卢汉公馆等,很多时候我们惦记着昆明的旧时光,都要在这些留存不多的建筑中去寻找,抑或在老昆明人的口中去知晓一些往事,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是非常自相矛盾的,我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历史,看到旧的东西,但是在生活上,自己又更愿意在新的科技发达的世界里,我们都自私地希望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部老电影,期待着自己生活以外的地方是为了我的旅行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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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昆明老房子最深切的记忆,恐怕就是一颗印老房子改造的餐馆里,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去了多少次,每次来昆明必到,并不是因为那里的菜有多好吃,而是那里能寻到一点在其他地方寻不到的老旧的气息。老房子藏在小巷子里,坐落在花鸟珠宝市场里,很难想象当年主人是靠怎样的钉子户的坚持而把它完整保存下来。门上的牌匾注明,这里已经是是“历史文物保护单位”。昆明老房子的特色有点像北京四合院,但奇特的是每一面的房子屋檐是一个比一个低,据说是考虑到下雨的时候,屋檐上积聚的雨水就可以从高到低依次从一个较高的屋檐疏导到一个较低的屋檐,这样到了最后,屋顶的雨水就会被有序地疏导分散到地面,不会把院子里的地面搞得一滩水一滩水的不好收拾。建筑反映的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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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一颗印只是一个餐厅的名字,后来才了解到它是一种建筑形式,是云南昆明地区汉族、彝族普遍采用的一种住屋形式,这跟云南的地形和气候有很大关系。昆明的四合院——这是我对一颗印的初步印象。

“一颗印”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找,坐车到东风西路,其实到步行街南屏街就可以沿着东风西路往西走,走到景星珠宝大厦附近,就有明显的“吉祥巷”的标记,“一颗印”就隐藏在这个非常有历史的巷子里,不是很醒目,但一眼也能找到。从吉祥巷进去,巷子不长,旁边是珠宝大厦,左手边却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自行车停在房子旁边。吉祥巷据说以前有一座尼姑庵,但是现在已经寻不到踪迹了。老房子在花鸟市场的花团簇拥下显得非常和谐生动,被誉为“春城”的昆明,果然是鲜花的世界。老房子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一砖一瓦,几乎没有重修过,它被鲜花簇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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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一颗印老房子已经是一家出名的餐厅,经营地道的云南菜,以彝家菜式为主,进门的天井也已经改造成了座位,正房、厢房、猪马牲畜栏圈都改造成了包厢,走廊也都设了座位,商家对老房子的利用真是无孔不入,还好,整个感觉基本保持了它原有的样子,只是以前的人在这里生活起居,现在的人反而在这里吃吃喝喝了。在后屋,厨房里的汽锅鸡早已经准备好,所谓汽锅鸡,就是用气蒸的方式做鸡汤,其实有点像我们广东的隔水蒸,汽锅鸡用的是典型的气蒸锅,水分不容易进入,所以才保留了鸡的原汁原味。我常来这里,一般都点一份原味汽锅鸡或者三七汽锅鸡,再加一份应季的鲜花炒鸡蛋,来一个葱油饼,一个人的丰盛午餐莫过如此,当然,呼朋唤友就更多选择了,家常的彝家小炒肉不能漏掉,素炒金雀花也是蛮地道的。

以前,老昆明的百姓们跟北京的四合院居民一样,一户人家几代人住在一起,三代同堂或者四代同堂,其乐融融;解放后,几户人家住在一起,一群寻常百姓被“一颗印”凝聚在了一起,像是一家人,老昆明有句顺口溜:一家炸鱼全院香,一家有事全院忙;一家吵架全院忙,一家被偷全院乱。冬暖夏凉的“一颗印”里,有血脉相连的大家庭扯不断的根,也有远亲不如近邻的亲切和热闹。曾经,昆明就住在这样的家里,曾经这“一颗印”便是昆明人生生不息的住所,是他们的归依,是他们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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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林街到云南大学

对一座城市的喜爱可能会具体到某一条路,比如在上海,有人会独爱衡山路的小资,在苏州,有人愿意一直呆在平江路不走,我在广州,每回要约朋友总是会选择天河南小区一带的咖啡馆……在昆明,会想到文林路。文林路有点像天河南,有文艺的小店和咖啡店,就连卖面包的和卖甜点的店铺,也总是在装修和起名上让人若有所思,因为靠近翠湖,所以常常会顺道走来,亦会约人在此见面聊天,来文林街总没错,总会找到歇脚的好地方。

这里的感觉,就好像是专门为旅行者而定制的,与云南大学相隔不远,一些外贸衣服的小店也总是带着青春少年的气息,店家们爱把桌椅搬到外面,用太阳伞撑起一方天地,过客们则仿佛到了自家阳台,巴不得就在这里停下晒一晒午后的阳光。有些二楼也利用了起来,暖黄的灯光从窗口探出路面,音乐便飘了起来,调皮的猫眨巴着眼睛从这头跑到那头,屋子里仿佛在演绎一个故事。经过歇脚小栈,便来到了半糖,点了一杯奶茶和芝士蛋糕,竟也坐了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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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街原来只是一条小土路,云南大学明清时期是贡院,所以小土路上总是科举考生云集,于是便有了“文人如林”之意,昆明是一个适于人栖居过平常日子的城市,这种平常和休闲在文林街上便可窥见一斑。“大学二年级那一年,我和两个外文系的同学经常一早就坐在这家茶馆靠窗的一张桌边,各自看自己的书,有时整整坐一上午,彼此不交语。我这时才开始写作,我的最初几篇小说,即是在这家茶馆里写的。茶馆离翠湖很近,从翠湖吹来的风里,时时带有水浮莲的气味。”汪曾祺描述的这家茶馆,不用说,肯定是在文林街上。旧时的文林街,一年四季,从早到晚,都有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而今叫卖声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西餐厅里洋气的西洋音乐,夜晚会传来酒吧热闹的摇滚乐队的声音,年轻人喜欢这些奔放和热情,我则是愿意在午后在这里走走,享受半刻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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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时期,联大的学生很多都在文林街上租房子住。当时这条街上有饭馆、米线馆、洗衣店、教堂,更多的则是茶馆。学校的图书馆只能容纳少部分人,所以文林街的茶客们几乎全是联大学生,他们在这里读书、抄笔记、聊天、辩论,在文林街一带居住过的,还有时任联大教授的钱钟书、沈从文、罗廷光等,老舍、金岳霖等文化名人也曾造访过此,在那个抗战时代,学生们在文林街勤工俭学,教授老师们也在这里寻找营生补贴家用,但是即使是那样艰苦朴素的生活,却成了日后点滴温暖而亲切回忆,这些往事成就了文林街和云南大学,也让昆明成了茶馆文化的发源地,在我看来,成都的茶馆是接地气的,昆明的茶馆却是带着些许文化气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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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仙湖和呈贡乌龙村

在昆明呆久了,也总会想去附近走一走,能够在一日来回的地方似乎挺多,很多人会选择石林或者九乡,我对石林的印象不深,算是路过,但是这里是千千万万来昆明的人必到的旅游景点,可能是因为有太多机会来昆明的缘故,我倒是宁愿把时间更多的放在文林街的某一个甜品店里。有一次终于在朋友的怂恿下去了趟九乡,中国的溶洞之多让人无法想象,似乎有山有水的地方必有溶洞,但九乡却让我惊艳了一番,穿行峡谷之中,飞瀑的声音时时入耳,又见岩石突兀,抬头缝隙里阳光柔和投进来,感觉如世外桃源描述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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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昆明驱车到抚仙湖,一路的风景并不如意。记得第一次来昆明,带着对滇池的期待又落空一样,抚仙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仙气,但人们对一个地方一件事物的评价大多数是会意气用事的,当时的天气和心情,都会影响对其的判断,自然景观在季节的变幻中也总是变化莫测。去抚仙湖的时间匆匆,本来临湖而住的打算又因接下来的行程而搁置,于是来到禄充村停留了小会,这个被定义为国家4A级风景区的小村子让我有点失望,休憩一新的现代楼房,处处喊价的餐饮和店铺,让此前我对湖边原始小村落的无限想象顿然全无,唯有爬到山上眺望湖心时,才在清澈而不见边际的湖水中,找到一丝安慰。

五月间的阳光已是刺眼,岸边的云南樱花却是簇拥着开,异常地灿烂,仿佛这一行的收获全在于此,让人伤感又留恋的或许不是秋风掠过的湖水,而是春风扫过的花瓣。凝望湖面,忽然就想起朋友说起的那个海底古城的传说,当年潜水员发现海底古城,中央电视台还做了直播,于是人们记住了抚仙湖的神秘,然而这座传说中的古城却没有给考古带来特别多的价值,人们对古城进行再次探索时一无所获,甚至让人怀疑这座当年被断定为古滇国邦国的古城子虚乌有。不管怎样,水底古城依然像一块神秘的面纱,让清澈的抚仙湖美丽动人之余,多了一份让人期待的梦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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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昆明的机会太多,呆在昆明的理由也越来越多。有一次一个网友跟我推荐呈贡的乌龙村,此地我第一次听说,觉得名字起得有点意思,于是心里便记下了,没想到很快我又去了昆明。跟抚仙湖的经历一样,乌龙村的匆匆一行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惊喜和收获,反而让我对传说中未开发的原始村落产生了无数质疑。一直以来我对乡村的景色充满了无限期待,希望能逃离大城市去到一些偏僻的省份寻找到心灵的些许慰藉,然而事与愿违,每次总是愿望落空。乌龙村的老房子还剩下几栋,都是泥土房,跟后来在建水黄草坝见到的房屋建筑结构有点类似,多数建于清代,但破坏非常严重,一颗印建筑格式非常明显,村子临近滇池,古代有“乌龙浦”的称呼,可惜延续了几百年的农耕渔猎文化并为得到很好的保留,当年的“渔浦星灯”或许也早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了。我看着那些残留的房屋,脑海里填补着对当时场景的幻想,老街道上来往的人都已经稀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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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到昆明有了高铁,交通变得越来越发达,我却愿意回到过去闭塞的年代,那些坐了过夜火车才能抵达的远方,想着去一次昆明,就要住上一段日子方可歇息下来,这样我对这座城市的感情或许能能深刻一些。无论如何还要再去,毕竟喜欢的地方不多,喜欢的城市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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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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