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今年夏天最火热的IP竟然是《黑神话：悟空》。
它是国内首部3A游戏，上线不到四个小时，在Steam平台的同时在线玩家人数突破222w。
黑神话的故事基于《西游记》原著创作，它令不少圈外人惊艳的，是它极为尊崇古文化的高级审美。
其中佛像庙宇、经文挂画，民俗配乐，皆还原了地道古韵。
至于西游这个最强国民IP中最活色生香的部分，是女妖精。
在黑神话中，她们重叠了不少国民女明星的脸，评论区的猜猜乐让娱乐圈大半女明星上榜。
比如蜘蛛精大姐，在这张脸上能找出不少女明星的影子。
她到底像佟丽娅？宋轶？还是顾里？
还有人说像秦海璐？
还有小狐狸。
有的人说像陈红，有人说像李一桐，还有说像《天龙八部》时期的蒋欣，也有人说像欧阳娜娜。
这次不少人喜欢的亢金龙，有人说她是巩俐和热巴的结合体。
也有人说侧脸蔡依林？还有点像范冰冰？
她们整体量感较重，脸型也更加包容，长相上也更具有审美包容性。
某种意义上，女妖精才是开启我们对女性审美想象力的先锋。
像是《西游》、《白蛇传》、《聊斋》等，多少鲜妍灵动的女性形象，都被女妖承包。
不少80、90后对女妖精的审美认知，或许要从82版《西游记》说起。
为了诠释出神话中女妖精的风情和美丽，导演杨洁几乎把全中国最美的女演员都搜罗了来。
女妖精们不论咖位大小，造型都用尽心思，让人一望即知她所属妖谱。
比如在B站一直呼声很高的杏仙，是西游中最有文化的妖精。
一个眼神，剥离了妖性，多了些小女儿情态，她的穿着相比于其余女妖精，也是雅致更多。
再来看老鼠精，就更侧重于皮相层面的风情。
妖和妖的差异，和人没什么区别。
有的野性，也有的富丽堂皇。
比如玉面狐狸，按现在的话来说，她算是妖二代，父亲是万岁狐王，拥有大量财富；
父亲死后，为了保住家财，玉面狐狸做了牛魔王的情人。
看她的妆造，白色毛饰为主，蓝青色薄纱清凉显得富贵又清丽，这个妆造现今还被不少网红模仿。
不仅如此，女妖精和凡人仅凭扮相和眼神就能区分。
比如，唐僧的母亲殷温娇，是当朝宰相之女，她长着银盆脸，眼神沉静有定力，衣服则也层叠繁复，多了些人的繁文缛节。
再来看妖，则让人感受到奔放和自由，尽显妖的本性。
蜘蛛精姐妹看起来是芳龄少女，但形似蜘蛛的头饰却十分点题——
看起来美丽活泼的不一定是少女，也许是性格善变的妖。
而蝎子精，真如毒蝎女王，一身全红色系，胳膊和肚脐暴露，尽显妖精的野性，身体动作也更硬派，野心昭昭。
那时候的女妖精，不仅造型奔放，也在某种程度上传递了一些人性自由的理念。
比如万胜国公主这个角色，她是碧波潭的龙王之女，嫁给西海龙王的儿子小白龙；
但是婚礼当天和九头虫在一起被小白龙撞破；
小时候会觉得她真的是瞎了眼，现在来看，她是脱离包办豪门婚姻，不甘心为联姻棋子的真勇士。
她身上的反叛劲儿，被TVB的编剧嗅到了一丝丝灵感。
于是，在《天地争霸美猴王》里，公主成了万妖女王，在设定里前世她为小雀仙，神猴得道后，她被蛇妖纠缠黑化成妖。
本来是一个搞事业的大女主角色，却为了爱人神猴的遗志，不惜沾染一身的污浊，走了窄路。
再次和爱人相遇的她，却发现他已经皈依佛门，说她心魔作祟。
她的爱在五蕴皆空面前，显得凄楚，渺小，但是坦荡。
古代话本子常常说妖精误人，使人不祥，应该铲除。
而妖总是成为人类历劫得道的背景板。
白蛇之于法海，女鬼之于道士，万妖女王之于神猴。
仿佛男人都是没有主见的生物，需要一个除妖卫士来帮他们辨忠奸，走正道。
在古代，留存下来的纸面上的女性无一不是佩戴着「正确的道德动机」在说话做事。
孟母三迁，岳母刺字，画狄教子...
没有伟力的女性，在这些故事里失去本来面目，成为道德楷模。
但女妖精就不一样了，她们非人，非神，是异类。
且法力高强，可不事生产，更不必遵守人类世界那一套严肃虚伪的说教。
她们可以撒野，游离于主流之外，做着最有人情味儿的事，活得也最像人。
最值得说道的是《聊斋》中的各色小妖，人间教条阴凉，她们是唯一的颜色。
就拿狐妖婴宁这个角色来说。
婴宁为狐妖所生，被鬼母抚养长大，她最大的特色是爱笑。
婴宁不懂何为魅惑，更不通男女之情。
王子服向她示爱，解释是“夜共枕席耳”的爱。
婴宁不懂，觉得惊讶，说自己不惯与生人睡。
现在来看，王子服不过是一个非常实际的男人，他的爱是以欲为先；
但婴宁不是，她对花草树木，和对人的爱都无差别。
有这种十分纯良的狐妖，却也有能搅动一池春水的硬茬狐妖。
比如狐妖妲己，一直被史书塑造成祸水。
但是01年TVB版本的妲己，则颠覆了妲己祸国殃民的人物逻辑。
从一开始，妲己就是坚定的事业咖。
“自古以来，为何一定要龙在上，凤在下”？
且，她根本不稀罕得到纣王的爱，她甚至嫌弃纣王沉迷酒池肉林误国。
她当政的时候，日理万机，根本无心打扮，和后宫贵妃们比颜色。
“只要给本宫十年的时间，我一定能够使大商国祚更浓。”
妲己有野心，有手段，偏偏为女儿身。
若是没有拿到狐妖身份，野心政治家妲己在史书上或许也要被记上一笔「后宫专政」的罪。
但她是妖，这出身让她越过凡常女性的三从四德，敢想更敢做。
“天子永远是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坏习惯。”
在动漫《哪吒传奇》里，小小狐妖为了爱情，痴心起来也十分可爱。
听闻这世上有一种仙草，可以将自己变成美女。于是爱上纣王的她尝遍毒草，不惜要献出自己的九条命。
她很懵懂，根本没有妖的机心。虽然被石矶娘娘所迫，但她心里其实只有爱情。
后来纣王快要亡国，娘娘吩咐她去剖纣王的心脏，纣王把衣服掀开，哈哈大笑，甘愿死在爱人手上。
妲己跪在地上，愧疚地道明自己真身，却不曾想纣王早就知晓她是狐狸精。
两人实在是爱侣中的典范，痴缠，坚定，宁愿负了天下也不要负了彼此，甚至可以一起殉情。
年少时明知这两人都不算伟光正人物。
但却很动人，很震惊，原来爱可以平等的降临在每一个生灵之上。
现代的改编总是拍不好女妖的情和欲，戾气和纯真，更拍不好这种旷世绝恋。
她们，虽身怀法力，但甘愿以肉身的渺小接受各种试炼和惩罚。
爱一个人，愿意涉险破天条盗灵草，被镇压雷峰塔，让水漫金山。
如果说92年版本的白蛇和许仙，是一种光明普世的爱。那么王祖贤版本《青蛇》，则把蛇妖演得更具有妖性，演出了爱中细微难辨的不同光谱。
她们是以蛇性入世，甚至提前洞悉人性的各种龌龊，但依然能乐在其中，化身欲望来引燃欲望。
却又为了爱愿意贴近凡世中那个平凡的相夫教子角色，为对方泥足金身。
而最后小青在斗法海，水淹金山寺后流下泪。
“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们姐妹相处了五百年也是情，你当我是人那样想过我吗？”
她有了人类的情感，却也厌倦了人性的复杂与冷漠。
无论是狐妖，蛇妖还是别的什么妖。她们都能轻易挥洒人性中最本能的东西。
想吃唐僧肉就不择手段，为了一段情可以放弃修为，丢掉性命，堕入黑暗。
女妖们看似是很古老的产物，却不活在某个具体的朝代，并不落入任何一种清规戒律。
其实，聊斋中很多女妖精嫁人后的故事非常乏味，甚至令人觉得悲哀。
爱笑的狐妖婴宁嫁给王子服之后，被要求学礼仪，守规矩；当她以法术教训轻佻的邻居惹上官司后，婆婆却反过来教训她过于出头。
婴宁后来不再爱笑，她的纯真在步入具体的婚姻中就断流了。
《黑神话·悟空》里，有一回合讲了书生和狐妖的故事。
在老本子里，狐妖和书生相遇，狐妖为了报恩自然以身相许，自断前途。
但在黑神话的版本里，狐妖虽为书生所救，但并不打算以身相许。
倒是这书生，夜半做起了美梦，梦见自己和化身为人类女子的狐妖拜堂成婚，生儿育女，后来她忽然兽性发作，剜开他家人的心脏。
醒来后他心有戚戚，于是将狐狸扒皮做了围脖。
倒是人，发起狂来常常比妖精更残忍可怕。
而唯有以女妖精的形态存在，借妖精的视角说话，才有可能嗅到人性的身上的天然活性，也能看到人的虚伪和荒唐。
或许，在妖精的故事里，真正保留着最后的人性乌托邦。
是妖精又怎么样呢？
人间多的是长了两只脚的恶人
没有那么多宜室宜家，也没有那么多真善美。
她们却最像人。
反而是现在的妖，没了生存空间后，成了「傻白甜」的护身符。
多了一些被凝视，少了一些乖戾和张力，这很正确，却也很不像妖了。
人间没了为非作歹的妖，真的很无趣。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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