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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什么鬼?

谢强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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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张大妞大学毕业两年,从新概念二册老师转型一对一项目主管。我从教师直接提升为校长,时间恰好也是两年,读过的唯一管理类书籍是《一分钟经理人》,因为它薄。

我一个37岁的中年男人,一个专业技能的佼佼者,视管理学书籍为粪土。为什么要读德鲁克呢,一个素不相识的西方男人,不远万里把书卖到中国,他教过太原外国语的学生吗?知道都叫“山大”的山西大学和山东大学的区别吗?了解吕梁人的脾气吗?喝过南肖墙的丸子汤吗?

我就是管理学,给老师开会是第一页,巡查校区是第五页,跟消防喝酒是第二十三页,团建唱歌是六十五页,备注,曲名-血染的风采。

“张大妞,怎么又有家长投诉?!”

“领导,抱歉他又去找您了。”

“是啊,他说你长得太年轻,没资格处理他的投诉……他还说,听说谢校长您花了两年把学校做起来了,我两天就让你垮掉信不信!张大妞,你说,你给我惹了多大的祸!”

“是,领导,是我的错。”

“行了,别忏悔了,反正还是我出面遭罪。对了,顺便说说,一个女管理者的胸怀主要体现在哪里?”

她愣愣地看着我。

“要记住,主要体现在女下属的长相!要主动使用比自己漂亮的女员工女老师,你一会儿自查一下。”

将近十年后,张大妞已经是孩子的妈妈,回忆那段历史时,说自从红红、璐璐、菲菲到位后,谢老师总说我是个大气的管理者。

还有一次,我和张大妞还有两名男老师去长春学习,换乘火车时挤在一个酒店的房间里尬聊,实在没啥可说,室内空气凝固,张大妞突然说,我带着你们跳健身操好不好?然后就自己踢腿扭腰起来,大家愕然。作为一个生在离石以西靠近黄河在大山里放过羊带着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的张大妞来说,内心是硬朗的。一个投诉家长说,我不要再和你们那个张主管谈了,她是吕梁人你知道吗?吕梁是什么地方?当初连日本人都打不进去,我惹得起吗?

对她伤害最深的,是一次长达一小时的批评。那是一次别人告状。因为一对一业务发展快,业绩好,张大妞被认为是我身边红人,所以别人告状时我更希望她高姿态,于是劈头盖脸一顿猛说。多少年后,她告诉我,当时她正在一个朋友家,在阳台上接电话被骂了一个小时,非常委屈,从阳台回屋就放声大哭,朋友说,这是啥狗屁工作呀!不干就不干了!

多年后某次喝酒时,张大妞提及此事,结果,又一次喝酒时,张大妞又一次提及此事,我才知道这次发作对她伤害之深。我很愧疚。

我、张大妞、老孙、马大姐、小涵,包括王二等人,都离开了当初的学校各有高就,我们的距离时远时近,但总会聚一下,谈起往事再没有上下级的约束,现在我多是被批斗对象,常常要检讨和忏悔。

但是,即使是检讨写到至深,都还是发自内心想把事做好,只是不同的阶段,我在管理上的幼稚程度不同,他们赶上了我最年幼无知的时候。现在,大家看着我从一个外形清瘦的小年轻变成白发横生的胖老头时,会理解我的成长亦如他们的成长,所以对我的关心大于怨恨。坐在一起,这样的温暖我能感受到。

我呢,早已经抛弃管理的虚无主义,经常给后来的团队讲管理的定义“是让别人做事情”。而《一分钟经理人》这本书的含义,除了目标、表扬和批评这管理三要素以外,我还懂了“一分钟”也很重要。在上下级交流中,上级只需关注绩效本身,谈完就散,避免闲扯其他,把感性或偏离放在其他场合。就谈一分钟!

而且,我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勇于承担,而把该做的决定放给应该承担的人。我要成长,他也要成长,没掉坑里怎么会疼,不吃亏怎么长记性。

八年前在天津,一段时间总会收到匿名邮件对我胡编乱造,忍无可忍通过政府有关部门查到当事人,派出所见面时,我第一句话是,“怎么会是你?”当初这名老师在外面干私活,部门决定开除,我怕部门主管谈离职时出现问题,就主动提出和他一起谈,因为我觉得作为大领导不能把得罪人的活扔给下属。谈话当然并不愉快,这成了怨恨的开始。

在派出所,那位匿名小哥因为受到惊吓痛哭流涕,当着自己的老父亲向我道歉时说,“校长您来之前我多方打探,听说您离开上个学校时,连保洁保安都恋恋不舍,我觉得您一定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你来到学校后与我的第一次谈话,竟然是辞退我,反差太大了,所以我就特别恨!”

从这场谈话,我学会了莫要辜负期待,否则会死得更惨。但更多的反思是,明明是人家部门的决定,人家主管去谈就好了,我这个校长像个傻逼似的冲在前面干什么。如果谈话真出现问题,也首先由人家主管去分析解决,我提供资源支持、给予充分信任就好。真出了问题,也是写他,不会写我,写了他,他记忆才深刻,才成长啊。于我来说,这根本不是承担的问题,是智商的问题。

十年来我琢磨了很多,核心一点是,自己不是老板。我是经理人,就是帮老板看摊儿。但我就是看摊儿,练摊的是管理团队的这帮弟兄。每一个表扬批评发出,先是要为了摊儿好,然后是为了他们好。有时候我会伤着好人,有时候也会被坏人所伤,但毕竟我是领导,伤不到哪里去。

要往后看。还是那句话。什么也不是了的时候,大家伙儿还能当弟兄处,最重要。那时候坏人估计也混成领导了,管起来可能比我当年还孙子,理解了,也就握手言和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管理”这两个字又挺扯的。不要那么正襟危坐,不要危言耸听,一场终会散的局,而已。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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