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丁香园”】
「工资拖欠 3 个月，两年奖金全无，五险一金只扣不缴，甚至连养老保险的户头都没有开通。」
近日，河南省商丘市睢县中医院（公立二甲）的一名医护人员向丁香园私信，同时发给我们的还有一封《告全体同事书》。
微博粉丝私信供图该书显示睢县中医院自 2019 年开始就停发医务们的奖金绩效，拖欠基本工资四个月；部分职工的养老保险、公积金等更是长达 8 年没有发放。
据当地另一名医生阳路（化名）透露，欠薪在睢县中医院并不罕见。「整个医院的职工绝大多数都被拖欠工资几个月不等，奖金绩效更是毛都没看到。」
这一情况也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上班两年以来，全额工资我只拿到过一次」。阳医生说他是在 2017 年正式入职，转科 2 年后，于 2019 年初开始正式值班。但从 2019 年 5 月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绩效和奖金的发放。
人民网的领导留言板也能佐证一二，据了解去年 6 月和 7 月分别有两位医生公开反映睢县中医院拖欠薪资的相关问题。对此，医院官方回应为绩效工资将于后半年补齐。但相关人士透露，该举措并没有落实到位。
人民网截图此外，睢县中医院在缴纳养老保险上面的回应也并不被医生们认同：两则回复都有提到，反映问题的两位医生均没有办理人事代理手续，不是正式职工，养老保险金并没有交纳。对此，该院一名护士回应到：「进来的时候都通知我们是正式员工，我也是从去年那个公告里知道我的人事代理手续居然现在都还没办。」
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阳医生身上，他苦诉说「上班几年医院不给办理人事代理，问医院人事科，给答复是国家政策原因现在不能办。问具体政策是啥他们也说不出来。」
阳医生抱怨道，上班 3 年多，没有人事代理没有合同，现在即使他跑到其他医院，没有工龄也只是普通毕业生待遇。
据了解，该院职工和单位领导已经交涉很多次，也进行过大规模抗议寻求向上级反应，但回应总逃不出素质三连「没有钱，没办法，再等等吧。」
扩建后的超大县医院，欠款或达 20 亿？
百因必有果，在阳医生等人眼中，医院还不清的巨额负债，是这次大规模欠薪事件的核心问题。而欠款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新院区的扩建。
睢县中医院是一家公立二甲医院。该院官网介绍，随着 15 年新院区的落地，睢县中医院一举成为河南省规模最大的市县级综合性中医医院，职工人数甚至超过 2000 人，即使欠薪事件酝酿许久后，现在也有 1500 多职工。
据悉，睢县当地的另一所公立二甲睢县人民医院在职职工人数还尚未破千。在当地，另一家超 2000 人规模的医院则是商丘市唯一的一家三甲。
在睢县中医院的思路中，新院区的扩建会让病患接待能力以及盈利能力都有显著提升。
新医院落地后，一家和睢县中医院进行深度公私合营合作的医疗公司曾在通稿中信心满满地写道：「之前睢县中医院只有 300 张床位，年收入不足一个亿；现在睢县中医院有 1200 张床位，一年大概能承担 3000 多例心脏病手术，预计今年医院的收入可以突破 5 个亿。」
但最终结果似乎不如人意。2020 年 7 月，广东省对该医疗公司发出警示函，警告该公司融资租赁业务资金回笼存逾期风险，而该公司融资租赁的最大客户就是睢县中医院。据该公司财报，睢县中医院自 2018 年开始就存在逾期现象，截至 2019 年底，睢县中医院融资租赁欠款余额为 7.03 亿元。
新浪财经截图对这类情况，不只一名医生向丁香园表达困惑，「新区医院的病人有很多，正常情况下常年都有一千多的住院病人，门诊量也有很可观，院内年终晚会院里也说有 2 个多亿毛利润。」
然而，在医生工资上，这笔钱就是拿不出来。
尽管该医院官网从未提到欠款事宜，但从政府回复中也能找到蛛丝马迹。据睢县县委回应，睢县中医院总投资 9.65 亿元，国家下拨建设资金 2100 万元，省级配套 200 万元，其余资金全部由中医院自筹。
而除此之外，截至于 2020 年 4 月，该院所垫付的医疗报销款已达到 1.4732 亿元。到了 12 月，开始有患者反映睢县中医院已经连农村合作医疗都无法正常报销。
该留言尚未得到办理（人民网截图）据医生透露，因一些技术原因，院内大部分职工认为该院债务大概有 20 个亿左右。
一名匿名技师告诉我们，即使欠了如此多的外债，该医院仍在源源不断地引进高端仪器和昂贵设备，而这些投入有些并没有创造出应有价值，「新院区扩建后，医院购买了一台 PET—CT，但买回来以后发现需要三甲资质才能用，现在一直闲置，那时候我们的工资就已经很不稳定了。」
另外一名医生则透露，新院区喜好大兴土木，建了好几个篮球场，全院的马桶、厕所门全都换一遍。
「你说工资都发不过来，还有钱搞这？」
动员医护「自愿」借贷
除了拖欠医务人员薪资外，睢县中医院还进行了大规模的贷款融资来填补财政窟窿。
有媒体爆料，去年 2 月份该医院动员医护「自愿」借医护贷。院方收集了各科室医护的身份证，跟银行借医护贷。由于资金紧张，贷款之后才好发工资。院方表示这一贷款由院方还，但相关医务称，院方并没有提出保障措施，也没有说清何时还贷款。
「自愿」贷款一事，阳医生说情况属实。「当时我在上班，科室传达院里精神，收取医生护士的执业证，身份证，说是疫情特殊情况银行对医生护士有优惠政策，医院统一贷款。贷款后干嘛没有明说。因为大部分医护害怕医院无力偿还都没有交证件，但是院里让主任护士长带头交。」
有医生透露，医院对于新毕业的应届生还「另有照顾」，他们被院方要求以个人名义去贷三年无息的创业款 5 万元。莫蕙医生（化名）也是其中一员，对此她现在忧心不已：
「最近工资都不发，这笔贷款院方会给还上吗？最后会不会变成了自己去负担这笔从没见过的贷款？」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据天眼查显示，睢县中医院现在有关财产的司法纠纷不断。自去年 10 月以来，该院涉及到融资租赁合同纠纷、借款纠纷等案件的情况就已经有 4 起，涉及多家融资租赁公司。1 月 7 日，该公司曾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
天眼查截图针对这些积攒下来的问题，该院一百多名职工也曾数次向有关部门反映，得到的反馈为 2020 年 12 月 25 日前给予解决方案。但到目前为止，问题仍未得到解决。
2005 年，春晚小品《装修》里有句经典台词说：「农民工工资不得拖欠。」
不知道十六年后的今天，「医护人员工资不得拖欠」这句话，有没有机会登上春晚大舞台呢？（策划：西园寺SANAE，监制：gyouza）
【注】
国浩律师（天津）事务所 张永泉律师 建议：
对于睢县中医院此次爆发的大规模欠薪的事件，国浩律师（天津）事务所的张永泉律师告诉丁香园，该事件里主要出现两个问题，一个是劳动者提供了劳动未获得劳动对价，包括报酬、编制、社保待遇等，二是被冒用身份办理了贷款。
针对第一问题，张律师表示被欠薪的医护人员应先明确自己的身份。事业编制人员，要签署人事聘用合同，以人事关系管理，合同制员工则按照劳动关系管理。对于合同工来说，可以通过劳动仲裁走仲裁程序，如对结果不满也可进行起诉。事业编的人事关系比较复杂，但也可走人事仲裁程序，对结果不满也可以进行起诉。
对于领导回应版上回应的「没有缴纳养老保险是因为没有建立人事代理关系」的说法，张律师认为并不算严谨。他表示即使医生和院方没有任何书面合同，也存在实际用工的情况。医护可提供实际用工的相应证据如考勤记录，劳动人员互相作证，劳动报酬证明（工资条、名目）进行依法起诉。而若五险一金只扣不缴的情况属实，该责任人恐怕会涉嫌挪用公款或挪用资金的犯罪行为。
针对被医院冒用身份办理贷款的行为，只要相关医护能够拿出相应的证据，证明并不是医护自己主动向他人或机构申请贷款，而是在身份信息被冒用后被「贷款」。张律师表示，医护可以依法申请无效贷款，同时因本人没有申请，所以也无需偿还债务。
同时他提到，按照《身份证》法第 16 条、第 17 条、第 18 条规定，非法扣押他人居民身份证、冒用他人居民身份证或者使用骗领的居民身份证均需负责相关法律责任。从事犯罪活动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题图来源：莫蕙医师供图
全国疫情动态
截至 1 月 19 日 19 时，全国新增确诊 186 例，各地主要变化如下：
昨日疫情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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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地区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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