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金融观察报报道。
围棋，这座“人类智慧最后的堡垒”，在过去一年出人意料地被人工智能轰成粉末。2016年3月，韩国李世石九段1:4惨败AlphaGo；2017年1月，AlphaGo升级版Master60连胜顶尖职业棋手。即便棋圣聂卫平在输棋后仍愤愤不平，仍有不少人判断围棋产业已到穷途末路，真相呢……
恐怖AI
围棋曾被视为最不可能被AI击败的智力运动项目。如今，顶尖职业棋手在AlphaGo面前一胜难求，“崩塌”似乎来得太快。1月4日，“自幼学棋”的著名音乐人高晓松在微博发声：“路已经走完了。未来一个八岁少年只要一部手机就可以战胜九段，荣誉信仰灰飞烟灭。”某围棋培训机构的负责人声称，AlphaGo的恐怖战绩已证明人类的选择都是错的，教围棋的最好是不会下围棋的老师，要用“爱”让孩子们自学围棋，陶冶情操。
以上观点立刻引发网络论战，围棋界“奥运金牌”应氏杯获得者唐韦星九段愤怒回应：“考试我带个手机你能行吗？打架我拿把枪你要不是绝世高手怕也不是我对手吧。如果你真觉得有信仰，那么信仰应该是围棋本身，职业棋士只是信仰的表象。”
知名棋手王煜辉七段直言，难道最好的钢琴老师不是钢琴弹得好的？最好的书法老师不是书法写得好？真的害怕有更多的培训机构“不务正业”，那样的话孩子还去哪学习真正的才艺……
孰是孰非暂且不提，确已有部分围棋爱好者被人工智能所震慑，认为曾经珍视的围棋理论书籍已形同废纸，在网上发帖低价处理，吴清源大师《中的精神》、李昌镐九段《不得贪胜》赫然在列。
两个月前还打算脱产带孩子去聂卫平围棋道场学棋的王清女士，打起了退堂鼓。“如果想让孩子吃职业棋手这碗饭，一年几十万元的花费很正常。可是……人工智能太生猛了，今后围棋行业的前景不太明朗。让孩子进入胜负世界本就残酷，和丈夫商议还是再观望一下。”
上海业余棋手胡子真6段对新金融记者表示，当人类发现偶像被击倒，其实也是年轻时梦想幻灭的过程。偶像如果崩塌太快，意味着对自我过去的一种否认。“这种时候，只怕一些人的潜意识里，会反过来踩一脚偶像，来取得心理平衡。AlphaGo这一步迈得太大了，和以前的‘新人崛起-老人打压-反复拉锯-新人登顶’模式完全不同，大家对一步到位的新事物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
富足棋手
AlphaGo会颠覆围棋吗？有朝一日单机商业版软件推出后，真的不再需要人类教授棋艺吗？从目前来看，国内围棋产业仍自得其乐，危机并未出现，反而因“人机大战”的助推掀起热潮，数万条的赛事网络评论屡见不鲜。与此同时，高门槛的围棋教育市场每年有两三百亿元的规模，圈外的人很难进来，保证了各类职业棋手的高收入。
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是围甲联赛棋手，俱乐部发放基本工资，输赢均有对局费。柯洁九段等世界冠军级棋手，每年收入数百万元不在话下；唐韦星九段仅去年的应氏杯冠军奖金，便高达40万美元。
在公众印象中，国内排位百名开外、早已停止训练比赛的“挂牌”职业棋手收入寥寥。然而，他们隐性的指导棋费用不容小觑。
如果爱好者具备一定水平，接受职业棋手指导500元/次起步，围乙棋手标准可提升至1000元；如果是冲段少年接受围甲主力指导，每次费用高达2000元，时长不过一两个小时；更不用说那些酷爱传统文化、一掷千金的商业人士，为了追求“棋道”可以直接赞助一项世界性赛事。
胡子真透露，圈内真正“差钱”的，只是那些渴望进入围甲的少年，他们在道场的训练费用高昂，对局收入有限，不得不去教棋以求收支平衡。学棋费用究竟有多高？以北京葛玉宏围棋道场为例，2月5日至2月19日的冬令营共15天，住宿生的培训费用高达5550元，内容包括死活题考试、职业棋手复盘、户外锻炼等。
业余高手的收入同样震撼。去年4月22日，全国围棋业余公开赛总决赛在无锡举行，总奖金230万元、个人冠军奖金70万元与职业赛事出现倒挂。上海业余天王胡煜清8段，指导棋费用甚至高出一般职业棋手。
人工智能会摧毁这一切？胡子真认为，为什么有书籍？是因为对高手的棋不理解，需要解惑。“就算是职业高手，目前也不能了解AI对于局面的判断，普通爱好者更不可能仅靠与单机版软件下棋提升。如果机器真能取代教师，人类的天网危机也就来了。”
双赢局面
资深业内人士认为，职业棋手和人工智能绝非零和博弈，这可以从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的境遇得到借鉴。1997年，“深蓝”打败国际象棋巨无霸卡斯帕罗夫；2006年，中国象棋软件碾轧特级大师。但至今，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依然广受欢迎，赛事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特级大师们虽明知不是AI对手，还是借助软件训练，使之成为必不可少的辅助工具。
两次人机大战的营销效应已迅速显现。今年3月21日至23日，因战绩惨淡停办世界大赛多年的日本，将举办首届有AI参加的世界围棋锦标赛，并且连办三年。世界冠军罗洗河九段表示：“AI提高了围棋关注度，有个神带领我们这些下了几十年围棋的人距离真理更近一步。”
事实上，围棋产业能否健康发展，关键还是如何普及与统一规则，突破中日韩三国战范畴，避免乒乓球式的尴尬。终其一生也无法在围棋上击败东方人的西方人，用人工智能提供了经典范例。
对于AlphaGo身后的DeepMind公司来说，围棋项目仅是一次成功尝试，借助AI解决人类最紧迫的社会问题，才是其着眼重点。在1月3日的博文中，Deepmind称接下去会做三件事：实现算法突破，提升社会影响，建立伦理规范。业内普遍认为，医疗诊断和实时对战游戏已进入其射程。
退一万步讲，真有人工智能摧毁围棋产业那天，其他产业恐怕早已远去。日本三菱综合研究所学者认为，积极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将导致13年后日本工作岗位的数量减少240万个，损失最大的为制造领域，机器人将替代150万人。
围棋，不仅是智力运动，更是传承千年的文化。正如网友宽慰高晓松所说：“有些东西是有魂的，机器替代不了，人有故事，歌有感情，写歌的写故事，听歌的听共鸣。”
新金融记者 王晓东 邹昶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