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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量去支撑“宇宙” (七) 模样棋式微折射出当代围棋的功利化

弈道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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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模样棋的式微折射出当代围棋的功利化

与日本围棋的“本格派”、“求道派”,韩国围棋的实用主义相比,中国围棋似乎不那么容易定性,各种风格都粘边,也都不拘泥,好像是哪种战法成绩好就去模仿、追随,深谙中庸之道。

事实上,中国围棋一直更强调的也是实用性。在以日本围棋为赶超目标的那些年,我们在前人基础上发展出“中国流”布局就是明证。而武宫正树光耀棋坛的时代,我们也自然曾对大模样情有独钟。但才情与计算力兼备的棋手可遇不可求,中国棋手中也并没有出现以模样棋名传后世的顶尖强豪。

如今中国围棋早已压制日本,也在与韩国的争锋中占据了上风,90后乃至95后棋手风起云涌,但他们也都不会去固执地走模样棋。

是时代先锋们都不具备武宫正树一样的才情吗?不然,是残酷的竞争让他们不得不把梦想从云端转移到地上。

用力量去支撑“宇宙” (七) 模样棋式微折射出当代围棋的功利化

1 因为难掌握所以回避?

中腹行棋难以掌控是棋手的共识。围棋最难是中腹,因为价值实在难以判断。所以棋谚有“高者在腹”,也有“金角银边草肚皮”。

难以掌控往往不是因为对手走出什么特别的好手,而是自己露出破绽导致失败。也就是说,模样棋很多时候是输给了自己。走模样棋有两个对手——一个坐在棋盘对面,一个在自己心里。当代围棋的快节奏,让棋手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细细揣摩每一手布局选点,既然失败风险过大,那就干脆规避。

从胜负角度看,这天经地义,但从围棋的发展角度看,这其实是一种“偷懒”。大家都如机器般精密运行,犯错越来越少,创造性也越来越小。

棋手是要对未来负责的,没有道策、秀策,没有吴清源,没有聂卫平、曹薰铉、李昌镐这些大师的各种开创之功,现在的棋手还需要多摸索很多年才能达到今日高度。而如果三十年、五十年后,学弈少年们打起当时的棋谱,与今天的顶尖高手恍如一人所下,围棋的魅力还会那么大吗?

才子李喆是难得的以哲学思考围棋的著名棋手,他的哲学围棋与吴清源先生的“六和围棋”前后呼应。2015年底,他创办了“喆理围棋沙龙”,以哲学中的辩证思维正反两轮解读剖析围棋的价值演变,通过描述围棋修身、审美、明理等特点,论述围棋难以估量的自身价值,引起了棋界内外诸多关注。

李喆深刻感受到围棋未来发展的方向应该是在文化方面,所以他自己可以在当打之年投身学业,深研围棋文化。他在比赛中的行棋也是不拘一格,常常剑指中腹,演绎的也是广义上的“模样棋”。

可惜,时代大环境还是要求你先拿出辉煌的战绩再去研究“道”之所在,少年成名的李喆后来虽然战绩不俗,但毕竟没有攀上世界冠军的高度,大群虎狼之师环伺,年轻的世界冠军一个接一个,导致他的哲学围棋只能在小圈子内得到共鸣,更多的普通棋迷认为在棋手的黄金年龄去研究“虚”的东西,是一种浪费,甚至是对胜负的逃避。

到底是谁在逃避呢?“不敢直面胜负”的李喆?还是不敢面对未来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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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喆的光头造型

李喆在世界大赛中也坚持自己的围棋理念,2013年的第18届LG杯半决赛,李喆与柁嘉熹对阵,执白的他在棋盘的天空上勾画出自己的梦想——

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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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国流对低中国流,然后白14、16、18、20、22、24,真是行云流水,带给观众强大的视觉冲击力。或许这不是赢棋的好方式,但这是一名职业棋手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

这盘棋李喆在胜券已握时失去节奏,被柁嘉熹不循章法的力量寻到缝隙,遭到逆转。如果他能打进决赛,甚至取得世界冠军,对“哲学围棋”的质疑声会少很多吧?也会有更多棋手勇于尝试中腹行棋。可惜,精美的构思和强大的战斗力都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去验证,当代围棋的“快棋化”倾向使得棋手难以两者兼顾,梦想总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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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喆(左一)打进LG杯四强

李喆打进世界大赛四强不止一次,2017年他又击败陈耀烨等强敌,杀进首届新奥杯四强,半决赛对阵第一人柯洁,这是思想与剑的较量。三番胜负第一局。李喆执白下得奔放——

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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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18、20、28等招法才气横溢。不过柯洁毕竟实力强大,黑39敏锐,到白44,先手削减白棋势力,让白棋变薄。

下方大致定型后,白60在上边靠,李喆继续挑战柯洁的力量,思想与剑的碰撞火花四溅。

这盘棋李喆最终斗力不敌,中盘败阵。三番胜负第二局他执黑小败1又1/4子,0比2无缘决赛。输给巅峰期的柯洁绝不丢人,但李喆未能让自己深刻的思想以更灿烂的方式绽放,还是令我们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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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奥杯半决赛李喆大战柯洁

2 传于后世的不止是战绩,还有思想

藤泽秀行先生说过:“我们的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只有武宫的棋可以流传50年、100年。”事实上,短短十余年,宇宙流就成为“古董”,新崛起的职业高手们不再问津,业余棋迷也因为找不到榜样而战战兢兢。但宇宙流的思想不会磨灭,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围棋史册中必定会留有武宫先生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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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武宫

现代围棋百余年,技术上不断超越,思想上的进步则在日本围棋黄金时代之后裹步不前。李昌镐、李世石们教会了当代棋手赢棋的方法,可他们留下的是让围棋更加深入的精准机器,却非让围棋更加广阔的思想。

模样棋与力量共生共存,就如同理想与现实不可分割。能够赢棋的模样棋才有价值,探索模样棋如何能够成为棋手制胜的有力武器,不仅是围棋技术继续发展的需要,更是对围棋艺术升华的贡献。

睦镇硕说过:“武宫正树九段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棋手。那样下也能取得好成绩的棋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这话其实透露出当代棋手对模样棋的不屑——“那样下”根本不是求胜之道,只因为武宫先生力量够大,才能够获得那么优异的战绩,不过如果放到现在……

坚持孤独飞舞,可能成为大师,更可能泯然众人。妥协,某些阶段会更接近成绩的巅峰,但也许变得更加平庸。

围棋与人生,都是如此纠结。

“实力”其实很难有绝对的界定标准,对于围棋,能赢棋就是实力。李昌镐横空出世时,行棋扎实甚至被判定为“缓”,但是他对棋形的超强预判和“精确到1/24目”的官子神功保证了超高的胜率,成为棋界王者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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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实的石佛

有人评价李昌镐的棋缺乏才气,其实才气绝不只是天马行空那么简单。大气与细致同样是才气的体现,抛开表象,李昌镐和武宫正树、甘思阳一样,都是在坚持着自己的风格,只是前者机器般的精准令人生畏,后者不循常规的飞扬构思更容易引起大众的内心共鸣。

共鸣却无法去模仿,因为我们都需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就像我们一边在网络上赞叹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洒脱,一边琢磨着“这个月的薪水够不够交房租、水电?”

所以,内心的追求和最终的抉择往往背道而驰,要想坚守理想,就得从一开始便义无反顾,不要东张西望。那样,理想一旦上路就停不下来,管他人是赞叹还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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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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