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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红:最快乐的时光是在湾仔的童年

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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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子悦

编辑|李固

五一前夕,惠英红的日程始终处于工作状态。

在与《新浪蜂鸟》见面的上午,她刚刚完成在新浪的扫楼,为自己参演的电影《水饺皇后》做宣传。

电影宣传、颁奖活动、进组......65岁的她,似乎永远在忙碌。

出道49年,5封影后,女演员的多数荣誉,都被她收入囊中。

但坐在《新浪蜂鸟》对面,她说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是在湾仔乞讨的童年。

一个小时的交流中,她总共提过4次“快乐”和“幸福”,全都和童年相关。

“我最快乐的时间就是那十几年,因为我没压力......”

图源:惠英红微博

被称为“神”的演员

惠英红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年拿到华表奖优秀女演员。

这个奖杯,原本被她列为演员生涯的最后几个目标之一。

凭借电影《我爱你!》,惠英红成为首位提名并问鼎华表奖影后的香港女演员。

“这个奖,我等了四十年。”颁奖现场,惠英红双手紧握奖杯,哽咽地说。“我不会退休,会一直付出我的力量,直到你们不要我。”

华表奖颁奖舞台上的惠英红

这是惠英红第五次获封影后,其他还包括三次金像奖影后、一次金马奖影后。最近15年,惠英红几乎拿到了大部分国内影视的最高奖项。

2010年,凭借《心魔》中神经质母亲一角,惠英红时隔多年再获金像奖影后。28年前,她靠动作片《长辈》成为首位金像奖影后,迄今为止仍是唯一一位以动作片获奖的影后;

2014年,因惊悚片《僵尸》,惠英红拿下金像奖最佳女配角;

2017年,家庭片《幸运是我》让她第三次获封金像奖影后;

同年,悬疑片《血观音》引发热议,惠英红首夺金马奖影后,次年获得中国香港特区颁授的“铜紫荆星章”;

2020年,因为《铁探》,惠英红获得TVB“万千星辉颁奖典礼”的最佳女主角,完成了香港影视奖项全满贯......

接连拿奖,惠英红迎来了她的“正当红”:手握多部口碑良好的代表作品,《血观音》《僵尸》《幸运是我》的豆瓣评分都在8.0以上,大众对她最多的评价是“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惠英红”;

好演技被导演认可,橄榄枝向她涌来,仅2023年就有5部电影上映、3部电视剧开播;

同行向她致以敬意,章子怡评价称:“惠英红是我特别尊重、特别欣赏、极其崇拜的一位女演员,她是一个‘神’”;

时尚杂志频繁发出邀约,她的身影出现在《时尚芭莎》《上城士》《新视线》等封面;

另外,她还两次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并活跃在多档演技类综艺中......

目前,在60+女演员的赛道,惠英红是极少数不仅能担任影视作品主角,还能同时活跃在综艺、时尚圈内的女演员。

可以说,至少在事业上,惠英红已经达到了65年人生中的高峰,但谈到最快乐的时光,她说:“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从三岁到十来岁。”

荡秋千的女孩

街道一旁的建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招牌,上面用中英文写着“蒸汽浴按摩”“酒吧”“图书公司”等。层叠分布的广告牌底下,两排老式汽车停在路边,行人穿行其间。

网传1973年的香港骆克道

这是网传的一张1973年湾仔骆克道街景图,由美军水兵拍摄。越战期间,美军每逢休假就会来港,骆克道红灯区随之发展至鼎盛。

香港小说家潘国灵曾把湾仔精分出七张面孔,“骆克道一带的酒吧代表了声色的湾仔。”

惠英红就在这里长大,小时候,她每晚都要在同样的街道上行乞、叫卖。

1960年,惠英红出生在香港贫民区,祖籍山东。父亲出身大户人家,母亲是童养媳。一家人迁居香港时,随身携带着一箱箱金子,但之后父亲被人撺掇赌博。等她出生,家里只剩下了一箱毛线球。

惠英红全家福

惠英红3岁时,因为家里太穷,父母决定把大一点的孩子送到京剧学校。

也是在那一年,香港遇到超强台风“温黛”,家里木屋着火。政府给了她家一个店面做小生意,卖巧克力,由父亲管理,但从未赚过钱,之后倒闭。

没有了住处,一家人过海到湾仔铜锣湾,住在一栋大厦的楼梯底下。为了生存,惠英红的母亲经常带着孩子到酒楼拿剩菜,后来听别人说到湾仔卖东西赚钱,就带着孩子去。

“卖一些口香糖、扑克、筷子、还有一个‘噔’会响的塑胶小锤,其实基本上都是没用的东西。我记得口香糖卖一块钱,(成本)才一毛钱,可以赚10倍。”

这样的叫卖,实际是半乞讨。“他根本不要扑克牌,也不要口香糖,只是看到一个女孩那么小,身上的钱就......”惠英红边说边模仿掏钱的动作。

每晚六点到十点,包括惠英红在内的十几个孩子,会在街上走来走去,观察、挑选,然后上前抱着人家大腿,缠着对方买东西。

乞讨的对象大多是外国水兵,他们乘着大船或木筏到湾仔码头,下船走一条街就能到骆克道。

早期采访中,惠英红曾说过:“最好的就是美国的,美国的水兵最多,然后最不好的是英国的,他不喜欢他会打你,对,我们都会看嘛,然后有法国的,法国的就比较好一点,可是他们比较穷,美国的是最宽,然后对小孩是最好。所以就会分。”

街头的日子,让惠英红逐渐学会察言观色,得出了乞讨的窍门和经验。

她通常会选相熟吧女的客人,“人家可能不买,就掏出一块钱给你,拿了就走。”

或者是刚下船的水兵,“刚过来红灯区没多久的时候,其实他可能刚喝一两杯,那时候他是最清醒的,你找人(要钱)最方便。”

如果对方喝得很醉,惠英红基本就不会过去。“通常他醉呼呼,你还拉着他,就会被一巴掌甩开。”

但她也见过,喝醉的水兵把身上所有钱都给孩子,5块、10块、甚至100块。

“港币当时花不完,去到越南打仗也没用。你知道吗?他们的心态就是,我今天把钱换成港币,只有7天在这里,7天钱用不完就丢掉,因为去到那边我可能就‘砰’给打死了,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给100块,她也不会愧疚。“我们用自己的本事,我没骗他。”

她和妹妹开始通过乞讨挣钱后,家里从楼梯底搬到了楼上的板间房。

八九岁的时候,父母买了一台电视。“黑白的,屏幕很小、很厚,是我们那边第一户有电视的。”

从3岁开始,惠英红陆续在湾仔乞讨了十几年,她说那是她最快乐的十几年。

在十几个孩子中,惠英红是要钱最多,最快的那一个。

“苦是苦,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又要看得很准,那个人到底能不能过去要,可能错了就要给打,打了不少,也骂了不少,也拿不到。但对于我来说,那时候还很快乐,因为我没压力,只是因为我太聪明了,我挑的人很准,每天赚的钱很多,所以每天也会耍耍小聪明。”

包括妹妹在内,其他孩子一般要走六七个小时才能收工,惠英红则一般是前三个小时冲、去找人要,卖的差不多比其他孩子都高一点之后,她就躲起来几个小时,去公园荡秋千。

那是惠英红最开心的放松时刻。她知道每天任务的定额,知道完成它就“够了”。

“我不能有安全感“

现在的惠英红很少有“秋千荡起”的时刻,整个2024年,她只零星“偷出”两个月休息。

“不是说给我整整两个月,就是中间2天没我的拍摄。或者刚拍完一个电影,下个电影开机前可能有一个礼拜去整理剧本,这也算休假。”

这是惠英红的主动选择,她无法享受不工作的日子。

“我一休息,所有东西都想得很慢,我有情绪病,几天没人电话联系我,我就害怕。在家不知道做什么,心很慌,我还要想很多办法去创造机会,还是想很多东西,也很累。”

她基本停不下来,近几年,惠英红开始画画,拍戏和出差总带着画具,但几乎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因为工作,她去了全国80%的地方,但没有真正旅行过。

哪怕睡觉,她的嘴巴也绝不会放松张开。一旦松开,会立马再闭起来。

这样紧绷的习惯,始终伴随着惠英红走向娱乐圈的每一步。

长到13岁后,惠英红想离开骆克道,在姐姐的介绍下,去了海天夜总会跳中国舞。“我知道当时很多导演拍古装片,都是在这种夜总会里面挑。”

跳了九个月,领班始终让她蒙着头扮狮子,没有露脸的机会,惠英红决定去香港最大的美丽华夜总会。

在那里,她被选中代表香港去丹麦表演,每个月有1500元收入。跳到两年半的时候,惠英红被午马发掘,由此入行。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的电影行业兴盛,一个女演员若想出头,按照当时通俗的说法,不是拍拳头就是拍床头,不是动作片就是风月片。

入行后,惠英红以500元/月的工资签约邵氏,很快成为了邵氏当家的武打明星。

打女时期的惠英红

“我脑筋转得快,生存能力强,拍电影第一部是女二,之后就是女一号。”惠英红的第一部女主戏《长辈》,让22岁的她站在了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台上。

同类型的作品纷沓而至,惠英红受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红,每一部电影票房都是最高的。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一刻能放下心来。

一次拍戏,惠英红得了阑尾炎,因为赶进度,又怕被换掉角色,她不敢请假,一直撑到“里面爆开”。医生打开腹腔,发现已恶化成腹膜炎,“全是脓液”,手术做了4个多小时才清理干净。

还有一次接到被人打四十多拳的剧本,一个男演员冲过来打她,打了几拳后,她冲出去吐,吐完走回来再被打。“我不能走,如果不熬过这一关,我就没机会了。我要成为明星,家里才能有好的生活。”

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香港市场有偏向艺术片的趋势。“哪怕票房最高,只要你是动作演员,别人都会觉得你是老粗,和艺术不沾边。”

她想过转型,但邵氏并不允许。“我很想去拍一些艺术片,只要故事好,都可以尝试,但是机会始终不是我的。”

随着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开展,动作片逐渐被市场抛弃。毫无征兆的,她从最红的演员位置跌下来,“停下来了,所有东西都停了。”

到惠英红30多岁时,机会完全没有了,找来的都是第三、第四主角,她全部拒绝。

惠英红患上了抑郁症,发病时一个多月无法出门,甚至尝试过自我了结。

“事后我第一感觉很后悔,我觉得自己是非常强的人,为什么会跑到这一步,这一步绝对不应该是我的决定。”

但这段“失去”的恐惧,一直潜藏在惠英红的心底。

“到现在我都很害怕。每一天都害怕,因为我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存在感,我不愿意再做淘汰者,除非说我不玩了这个游戏,而不是游戏说你出去,你输了,不要。”

惠英红要确保自己一直留在“牌桌”上。

拍摄《我爱你!》一个多月,导演没对她说过什么,惠英红很焦虑,问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还是觉得她透明,怎么没跟她说话?导演说因为我不需要管你,她才放下心来。

业内知道,惠英红有时会为了支持新导演或自己喜爱的导演,宁可自降片酬。“我一个月每天都开工,一毛钱都赚不到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所有人都需要我。”

只要停下来一段时间,惠英红就会想自己好像是不是又要被淘汰了,该怎么办。

她也想过叫停,每年规划两个月休假,跟团队和家人去旅行。有几年都约好了,准备出发,但有个好项目找过来,两边一挑,她还是选择了机会。

“这个机会如果用在你的手上,你做得很好,就可以代替了我的位置。”

“所以我不能有安全感,我一定要有危机感,”惠英红说。

“丫鬟命,公主身”

不能被淘汰、不能掉下来的念头,惠英红说当了明星之后尤为明显。

“你在最上面的时候,你真的不想掉下来,中间你要做很多努力,希望能够保持住。”

而小时候,惠英红承认自己是最底层的人,她没有掉下来的忧虑,想要的东西也很简单,一点点钱或一小块美食,她总能相对轻松地得到。

听到大船靠岸或木筏发动机的声音,她就去开工,因为自己聪明又胆大,钱能很快挣来。

水兵来港一般是一个礼拜,天天见面有时会产生感情。有人离开之前会把所有港币都给她,甚至到她离开湾仔几年之后,还有人会寄钱、寄信给她。

和一些吧女混熟后,她们会叫自己的随宾客人去买一些薯条,或拿一杯可乐给惠英红。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当时想吃一个叉烧饭或烧鹅饭,是很不容易的事,可是我每天都可以。”

《血观音》里,棠夫人有一句台词是“公主命,丫鬟身”,惠英红觉得现实中的自己正相反,“丫鬟命,公主身”。

“虽然是最底层的人,可是我享受的不是底层,我本身是一个很信佛的人,我觉得得到的东西真得很多。”

“我觉得(小时候)是最快乐的时间,可能你们觉得很苦,可是对一个孩子来说,很多人疼,很多人给一个小糖, 或者买一个可乐,给你一个汉堡或薯条,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一直向上走

但现在,惠英红想要的不再只有一杯可乐或一个汉堡。她承认自己在工作上很贪婪,总觉得应该追求更好。

“那么多奖项在身上,是一种满足感,观众喜欢啊、赞美啊、口碑啊,都是我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怎么会嫌多呢?”

今年生日,惠英红发微博说,65岁正是当打之年,自己会继续努力,珍惜每一次机会。

这也是她从谷底重新爬上来的经验。

“再出来的时候,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我把握不好,可能我没有第二次机会,掉下来比现在更低了,”惠英红说。

抑郁症好转后,惠英红读了很多书,也慢慢开始见圈里的人。

她亲自敲开了TVB最高层的大门,对方原来也是邵氏的人,她想要一个机会。

“以前是从来不会开口说,我自己要抓什么机会那种,是从来不会,因为我不需要,然后你那个尊严也下不来,先拍一个试试看,那后来陆陆续续就有啊,电影也有啊。”

2001年,惠英红低调复出拍片,不再计较电影还是电视剧,也不再纠结角色大小。

“我再回来的时候很辛苦,很多人讲你闲话,他们越伤害我,我每次都会在心里面说别让我红,红了之后你就会看到另外一个我。”

10年后,50岁的惠英红再获金像奖影后。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吐了一口气。

“还没得到那个奖的时候,我是第六线。如果那个奖拿不到,可能会掉到第八线,我不能忍受,在第六的时候,我都要想办法怎样去表现自己往上跑。“

惠英红害怕掉落,也再不允许自己失去或浪费掉任何一次机会。

听说有一个好剧本,她会自己敲门拿大纲回来看,研究完之后,去安排一个和导演偶遇的机会,把角色抓回来。

见《血观音》的导演前,惠英红在脑中构想了棠夫人的打扮与妆容,穿着玫瑰色衬衫、贴身半裙、红色高跟鞋试镜,开口就是棠夫人的口吻:“你好,我是惠英红,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这番表现打动了主创团队。

“我试过很多遍,机会还是抓在自己手里。”

《血观音》剧照

和同龄演员大多远离社交媒体不同,惠英红在微博上十分活跃,有时会转发网友为她写的故事,“真的想演,不开玩笑,求个本子”。

她说身体会病、会累,但不敢停下。“有那么一个好的剧本,为什么不落在他身上,落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握每一次给我的机会?我知道这个剧本能有机会去创作,我为什么不努力?要回馈和感恩,如果我说太累了,不拍了,或者拿些钱随便去拍了,机会就会跑掉。”

甚至,惠英红也不愿意放弃综艺递过来的机会,即便和电影相比,综艺会让她更累。

“综艺没有剧本,你要不停想很多东西,会见到很多不同的人,有很多突发的东西,你要看他们表演,还要正确地给出意见,还突然被其他人点名去表演,都要不停在动。”

综艺结束录制的第二天,她坐早上7点的飞机回了香港。没歇几天,就开始见导演,准备新戏。

“机会,只要你弄到,说实在的,没有一个是最好的,也没有一个是最不好的。”

惠英红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二线,还在往一线前进。但这个“一线”似乎没有既定的样子,更多是向上的希望。

“人不是十全十美,可是你有一个希望能够做到十全十美。你觉得我电影超好,我说ok了,为什么不这样?我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我要给自己,我后面还有。”

惠英红曾用一盏蜡烛比喻自己的职业生涯,觉得近几年是最明亮的,也很稳定。这个火苗不可能永远保持,但应该不会熄灭。

她想要一直红,一直有机会,一直向上走。

“谁不迷恋永恒?只是谁能做得到而已。我一向都不希望,自己离世之后寂寂无名”。

被爱的童年

瞄准前方的间隙,惠英红也会向后回望。

接拍《水饺皇后》的契机,惠英红说自己曾真实遇到过像电影中“红姐”那样一位包租婆。

“我们住的板间房,那里就有一个包租婆,她以前的故事,和电影里包租婆一模一样,她也是一个吧女,存了一些钱,对我和弟妹都很好,有时候给个小糖果,或者给个苹果。”

《水饺皇后》剧照

惠英红不觉得自己在表演,那是她的故事。

电影里有这样一幕:包租婆抽着烟看电视,房间门半掩,露出一条缝,两个孩子趴在门口,透过烟雾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这处细节是惠英红特意设计的,“我就是当时那个小孩,每到一个固定节目的播出时间,包租婆会打开房门,让几个小孩或者其他人坐在门口看。所以拍摄时,我想着能不能用抽烟去做一些设计,想给小孩温暖,又不想直接表现出来。”

在她的印象里,小时候感受到的人情味有很多。

隔壁邻居中风,虽然惠英红家没什么钱,但还是会把所有钱凑起来给他治病。一条路上20多户家庭,每家都会凑几块、十几块帮忙;

过中秋节时,惠英红家里穷到没法开饭,父亲不知道从哪里鼓捣来一个小月饼,给几个孩子一人掰了一口;

“这些互相帮助的故事,一直在我心里。”

更深层次的,惠英红还记得被父母疼爱的细节。

她有被母亲保护的经历。小时候惠英红在湾仔卖东西,被警察抓了。母亲以为她永远要不回来了,就冲到警察局,和警察打架,还抢了人家的枪。

也有被父亲疼爱的经历,父亲知道孩子要补,每天起床都会烧开水,打一个蛋进去,舀一勺糖摇摇摇,当成早餐。

惠英红没法上学,父亲就每天带她去水塘水库,拿竹在泥上写字,教她认字、下棋。

住到公屋后,每天吃完晚饭,父母会带着惠英红和妹妹去附近的公园,父亲拉着母亲的手走在前面,姐妹俩走在后面。

小时候的惠英红被爱着,不必冲在最前面,也不用照顾任何人。

想当小猫的老虎

如今,坐在《新浪蜂鸟》面前,惠英红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被保护、被爱的经历。

“说实在的,没试过。现实生活我的命已经写在那个记录里,我是冲在最前面的,”惠英红说。

在家里,她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妈妈很会保护,但不懂事情。爸爸很有学问,但他害怕。哥哥姐姐都送走了,拿主意的只有我。”

惠英红有时会自责没能对已逝的哥哥付出更多金钱、时间、安慰,“我妹妹就会骂,人生有人生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为什么老是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最近,惠英红最近想租辆房车去四川的民宿住一阵,带着兄弟姐妹、带着狗。“有一次我姐跟我说,下次有机会想去看看雪。她知道我经常满世界地跑,但她 70 岁了,却从来没见过雪,我就带她去延吉看了雪。”

“我爱他们,我希望他们都能够有安稳的生活,不要每天让我想我们之间的生活差距,我不愿意看到这种。”

当被问到有没有被爱的经历,惠英红马上说:“我爱他们就好了呀,我不需要他们爱我,我有本事去把他们都保护起来。”

她说自己不会强求别人的爱,需要真正被爱,不夹杂任何嫉妒。

“不一定我爱你,你一定要爱我。他们有本事去把我抱起来、保护我,当然是最好,可是他们做不到,我做这个,他们也很感恩。”

别人觉得惠英红像老虎,她说,“大家都不相信,其实我想当小猫。”

2023年春天,她和团队去青岛旅游,这样一幕被记录下来:海滩上,烟火飞升至夜空,“砰”地炸裂开来,惠英红边笑,边惊叫着躲在团队伙伴身后。

“太低了,打得我好害怕啊哈哈。”

因害怕烟花躲在伙伴身后的惠英红

这是她为数不多露出小猫一面的时刻。更多时候,惠英红都像老虎一样,一直站在最前方,守护着身后所有人。

“我没办法当小猫,当小猫自己也会吃不饱。我是迫不得已,我必须要硬骨头。”惠英红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头仰得高高的。

52年前,13岁的惠英红同样仰着头,外面套着厚厚的小狮子头套。她拼命地跳,着急想要摘下头套、被看见,成为海报里的明星。

然后她站在了聚光灯下,头套变成了另一层“虎皮”,罩在惠英红身上,却再也无法摘下。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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